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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章 高開低走的王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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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四爺,您去了,多看一看,看看學生有的大的,怕是要欺負人呢。”

“不會的,不會的,大家都是為了學問去的,誰能欺負我們三姐兒不是。”

坐著黃包車就去了,只是路上到底是老父親的心思,買了幾包點心果子,“你記得了,要是有人沒有理兒的欺負人,你就跟夫子說,回來對我說也是一樣的。”

“咱們不欺負人,也不能白白的讓人欺負了去。”

四爺拿著點心果子給同學散了,一個老爺們,抓著糖果滿學堂裏面散,顯得怪滑稽的。

學堂裏面的窮苦孩子不少,又是這麽大年紀的,沒有不喜歡吃糖的,只覺得這叔叔和氣的很。

“我們三姐兒小,有不對的地方,你們多幫幫她,只管跟我說就是了,我回去教訓她去。”

那禎禧捂著嘴笑,怕給四爺看到嘴裏面的窩絲糖,長牙的時候,向來是不給吃糖的。

四爺帶著她見過了先生,自己站在門外,好一會兒才走,穿過花園的時候,自己就不動腳了,眼巴巴的看著學堂的位置。

恰好郎大爺觀花,不由得啞然失笑,“你啊,你啊,這麽大年紀了,怎地這樣--”

怎麽說呢,這樣眼窩子淺,不像是個大丈夫。

四爺瞧著有人,趕緊擦了擦眼角,一看是郎大爺,郎大爺是個很富態的人,每天都是樂呵呵的,最大的煩惱就是尋樂子,找各種樂子玩。

“是您啊,您說我這不爭氣不是,不說了不說了,只是孩子到底是小,放心不下。”

這話說的郎大爺也有共同語言,“只是年紀小,何苦這麽早就送學堂呢,在家裏開蒙便是了。”

家裏老爺子也好,四爺也好,習得一手好字兒,開蒙是不成問題的。

四爺就有話兒說了,“不一樣,還是要老師教導才好,你是不知道啊,我們家裏那胖丫頭,忒頑劣了,但凡是有什麽事兒就眼巴巴的看著你,小貓一樣的蹭在你身邊,還沒你腰高呢,我下不去那個狠心。”

“這作學問啊,還是要吃苦的,嚴師出高徒。”

郎大爺忍俊不禁,爽朗的笑聲透過院墻,震得月季花兒都搖曳著影子,投影到粉墻上,斜斜的拉長著身姿。

“您這是愛女心切啊,愛女心切,走,喝茶去。”

四爺苦巴巴的臉,他這人面相跟性格是一樣一樣的,表裏如一,“喲,合該是我請您的,走,請您去老泰和喝茶去。”

茶館自來是消遣時光的好地方,一蓋碗茶,什麽都不要,幾位老朋友說說話,最愛談時政了。

這叫得出來的館子,都是祖輩上披荊斬棘篳路藍縷才有的產業,比如說這老泰和,是老掌櫃的挑著大茶壺走街串巷,一碗茶一碗茶,一個子兒一個子兒的攢下來的,慢慢地能擺起來茶攤子了,再後來就成了這老泰和,屬實不易。

到了黃掌櫃這一輩,子承父業,愈發的對老主顧殷勤周到,想著給老泰和發揚光大了另開分號。

“喲,郎大爺,那四爺,有些日子不見您們了,家裏都好啊,這眼看著八月半了,我還尋思著哪天兩位得空了,去家裏請安去。”

八月半是大節日,黃掌櫃的撿好聽的話說,只聽得人心裏舒坦,證明啊這心裏是有著老主顧的,甭管去不去請安,有這心就夠了。

“掌櫃的,您客氣了,我也好些日子沒見到您了,聽說您要娶親了,真是好事兒。”

黃掌櫃的年紀不小了,合該是娶親的,家裏開著這麽大一個茶館,生意又興隆,好些人家姑娘要嫁進來呢,黃掌櫃的左挑右選,還是可著門當戶對的來,娶了油鹽店家裏的姑娘。

這無論是什麽時候,沒有聽說過油鹽店跟開棺材鋪的餓死過人的,旱澇保收。

四爺笑瞇瞇的,接著囑咐黃掌櫃的,“到時候可一定請大家夥熱鬧一下,黃掌櫃的這些年也不易啊。”

郎大爺就一直樂呵呵的,他家裏有的是好茶,但是偶爾也喜歡出來喝茶,聽一些新鮮的事兒,思想上也需要進步的,這是極大的樂子。

剛坐下來,就有倆官差來巡查,黃掌櫃的哪怕就是心裏面再不耐煩,面上也得好好敬奉著,“兩位爺,天兒熱,趕緊的上茶。”

官字兩張口,上下全靠嘴,辮著油光水亮的粗辮子,一高一矮,高的比一般人高點,矮的比一般人矮點,都是可接受範圍內的極限,站在一起揣著手不停的摸著懷裏的錢袋子的時候,總是看的人心裏面發涼。

這麽兩塊料子,背地裏大家都喊高個叫竹竿,心裏面空空沒良心,衣服掛在身上晃蕩晃蕩的似是野鬼一般,五官出奇的瘦小細長,單看那小小的嘴巴跟小姑娘嘟起來一樣可愛,只是話兒永遠都是橫著出來的。

胖的應該送個圓墩的稱呼才是,只是這人胖的那麽有特點,就跟一個圓木桶順著邊捏出來了四個褶子,高度跟寬度持平了一般。加上那臉,就跟一個發面饅頭一下子摁平了一樣,五官也連帶著成了柿餅,以至於那小眼睛裏面似乎只能看得到錢了。

“別介,黃掌櫃的別忙了您,咱們哥倆就是來叮囑您幾句的,這茶館裏面的人五花八門,要是看到那些信教的拳亂,早早的報上來別聲張。”

竹竿兒說完了,方墩瞇起來本來就沒有一厘米間隙的眼睛,“要是有知情不報的,那就是同黨,一起論罪砍頭吵架,黃掌櫃的您自己看著辦就是了。”

說著那被滿臉橫肉擠兌的無處安放的眼睛,似有似無的瞄向了櫃臺。

黃掌櫃的陪著笑,“這不能夠,要是讓我知道哪個是亂臣賊子的,不消的二位親自說,我自己就扭送到衙門口去。二位先喝口茶,大熱的天兒,歇歇腿。”

他有點不是很想給錢,前兩天剛來過了,眼看著生意好了點,怎麽就又來要錢了,他們家裏賣茶水的,從來都是小利小本,一個大子兒恨不得掰成八瓣兒花。

方墩的眼睛立馬就從櫃臺上挪回來了,跟帶著一個收縮的彈簧一般的,“黃掌櫃的,公事在身,哪裏有那功夫喝口茶啊,再說了,這大熱的天,喝茶不嫌燙的慌嗎?”

這般赤裸裸的敲詐,看的旁邊的人沒話說,黃掌櫃的不想影響生意,這些小鬼得罪不起,耗不起,看了一眼櫃上。

夥計立馬就拿著紅封兒過來,“二位爺辛苦了,天兒熱,孝敬二位吃個冰碗果子伍的。”

話還沒說完,方墩的袖子微微的一動,錢就不見了,妥妥帖帖的收到自己的袖口裏頭,“回見了您,黃掌櫃的。”

四爺給瞧見了個正著,看的直嘆氣,“您說說,咱們大清養了多少這樣的人啊?”

他算是看出來了,這樣的地痞流氓一樣的官差,大清多早晚得毀在這幫人的手裏面,“您說說,這外面鬧拳亂呢,人家打著旗號要到咱皇城裏頭來,我先前覺得是烏合之眾,哪成想,咱們大清就成了這樣呢。”

郎大爺作為旗人裏面的頂級富豪,似乎是永沒有煩心事兒的,他也是帶著一些佛系,只不過比四爺佛的更真實一些,因為更有錢一些,身邊的人從來都是哄著他高興的,從來沒有這些煩憂。

“不能夠,不能夠,咱們八旗的鐵騎,那麽多的驍騎衛呢。”

郎大爺是不關心時政的,他只關心讓人高興的事兒,怎麽碰到有意思的東西來打發時間,家裏花不完的錢,他愛好一切新鮮有意思的東西,對做官不感興趣。

四爺沒幾個主見,“我覺得大概其也是不能夠,可是經常心裏拿捏的慌,咱們多少輩兒來的鐵桿莊稼,怎麽就老有人跟咱們旗人過不去呢。”

“這個,這個,大概—大概是為著其他的事情吧。”

這是郎大爺的調調,他想不明白索性就不去想了,聽別人說也是很好的。

四爺也大概忘記了自己也是一個騎兵了,每個月拿著三兩的銀子呢,他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騎馬打仗的那一天,只是想著為什麽日子這樣好,天底下的人為什麽不珍惜,為什麽獨獨跟旗人過不去呢。

熟不知搜刮天下米糧供養的八旗子弟,初衷是為了能好好培養騎兵,能繼承老祖宗的本事,騎馬彎弓射大雕,牢固保衛著江山千裏。

哪兒成想,最後都成了米蟲了,醉倒在八大胡同的溫柔鄉裏面去了,連個弓箭都拉不動了。老祖宗打下來的江山,庇蔭能有多久呢?

這些問題,很少有人想得到,想到了也想不明白,想不明白就扔到一邊去,去瞧瞧黃雀兒,又或者是養一群鴿子,幹什麽都好,都有意思的很,都能鉆進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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